◎潘榮隆牧師
「年味道淡了。」 一個朋友說,他也在Skype上如此標詞。
我可以體會他的心境。
作為單親爸爸,帶著三個小孩,面對年節,家的味道異於往昔,他能不有所感觸嗎。
該是全家團圓的日子,他的太太卻執意棄子離夫,尋求自我,身為一家之主,他自忖無能給孩子們一個美好的童年記憶,何等令人捶胸頓足呢。
「以前啊,在我們鄉下,爸媽總是會給我們放點鞭炮,熱鬧一下。」他說。
如今為了人父,孩子的媽棄了家庭,四口大小男生窩在公寓裡,沒有鄉下暗夜的天空,好放個天炮,給綻個燦爛的火花,點綴夜幕,撒下瞬間的驚嘆,也沒有鄉下可以極目的空曠,來個劈哩啪啦的壯響,轟得犬吠四起。走了樣的人生,寂寞、傷懷驅不走,只能迴盪在匿居都會水泥叢林間的心臆;不像在鄉下,還有悠遠的天空,彷彿無盡的曠野,可以淡了孤寂;再說,家族裡三姑六婆們的滔滔閒話,也不會給憂傷留下細縫呢。
「我懷念鄉下的日子。」他說。
當年他獨個兒一個人,來了北部唸書,畢了業,在此間園區找到了工作,純樸的鄉下青年,勤奮的工作,還曾一度是人人欣羡的單身科技新貴呢。有—次回到家鄉,爸媽提起隔壁人家小女孩也長大了,看起來蠻乖巧的,「我們就這樣結了婚。」他說。
和大部分的夫婦一樣,她克盡婦道,作飯理家,說什麼也是個幸福的小家庭。只是生了孩子後,一個突來的念頭,覺得人生當不只於此,她開始上班、工作,享受另一種生活方式。她不再是那個村姑鄉女,她有了新的世界,新潮的觀念,家庭不再是唯一的重心;她心目中的老公,也不復見昔日那般令人心炫的風采了。
「我想作自己。」她說,就離家,自行生活。
不久,她堅持了斷這份婚約,儘管我們一再力勸。從此,她就人間蒸發,留下我這朋友,一個大男人,帶著三個年幼的小孩,身兼數職,備極辛苦。
「幸虧有了教會,」他說,「我們才能舒解心中那份抑鬱。」
有了大哥哥姊姊們的疼愛,他那幾個孩子才逐漸拾回笑容與信心。如今,教會是他們童年記憶所在,生命中的最愛了。
這個新年剛好是主日,他們依習俗回鄉下老家過年。我在台上講道,沒有看到他們,心中若有所失,參雜百味,他們一家四口可是我心中的懸念啊。
年一過後,他就急著帶孩子回來。
「離了教會,」他說,「總覺得生命中沒有踏實的感覺。」
作為他的牧師,我竟然啞口無言,心深處有錯綜複雜的感覺。
「年味道雖是淡了點,主耶穌的愛卻更加濃郁,」他說,「鞭炮聲稀了,讚美主的天籟卻響徹心際。」
突然,我心中原有說不上來的酸楚,剎那間化為烏有。眼前的他,不只是我的會友,他是我至親的兄弟啊──因著主的愛,人際的關係重新定義了。
年味道不再淡了,教會是我們今生共有的家。
(獻給H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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